那是一张绝世的容颜。精致的面庞上一双湛蓝的眼睛,深深的隐没于不知名的忧愁。金黄飘逸的长发,唇红齿白,纯真而美丽。
她就是柯赛特小姐。一个虚幻中的久远的女孩。
故事的开端就是本文起头的那首诗歌。惊艳过后却急转直下的切入了男主角永莉的现实生活。
他并不是什么英俊或者天赋异秉的人物,甚至算不得是个聪明的人。一介平凡的高中生,趁着暑假的时候在一家名为春兰堂的古董店打工。某一天,因为收到了一个帮忙托卖的法国古董柜和一支雕花琉璃杯而彻底的改变。
“仓桥,你在恋爱吧?而且还是初恋……”
“答对了。”
“交往多久了?”
“今天是第七天吧。”
男孩脸上浮现出诗一样遥远模糊的笑容。雨哗啦啦的下个不停。人来人往擦肩而过,他带着些许的迟疑,奔跑在街道上。他心中藏着一个无法言说的秘密。
那,就是柯赛特小姐。
横穿过时空的间隔,从钢琴边弹琴的少女起,她的一颦一笑就如此清晰的伴随着他。两个世界仿佛融为一体。剔透的琉璃杯的另一端也仿佛真的有她的存在。
可是,那只是幻影吧?
“万物都寄宿着灵魂。”
这算是一个答案吗?
少年开始迷恋上了幻象中的少女,他不停的画着她的各式各样的画像。无法抑制的思念。但他也单纯的认为那只是某种妖精或者灵体。但是谜团就这样毫无预警的展开了。
与她相遇的第七天的夜晚,她走出了琉璃杯的世界,真实的站在永莉的面前。紧接着是一连串疯狂的混乱,闪亮的黑白交织,紧凑的音乐声响起,古旧的锁链铿锵有力的敲打着遗失的记忆。男子手起刀落,贯穿少女的胸膛,柔软的身体倒下去,温热的液体泼洒在脸上,缓缓流成了红色的海洋。琉璃杯散发出诡异的光芒,里面盛满沸腾的血液。伴随阴影的脚步,静静的移到他的颤歼嘴边。
“把这个喝下去。如果你不想分离。”
……
云急速的流转,他又再次被唤醒回到了现实。
刚才发生的究竟是什么?
在一次意外中,永莉发现少女的画像原来隐匿于古董柜的暗格处。昏暗的灯光照耀着上面的一行题字:
“送给柯赛特·杜维妮
爱你的马耳切罗.奥兰多”
(其实按照名字的格式……应该的写法应该是“柯赛特·杜维妮”)
柯赛特。柯赛特。柯赛特。
原来你是画像中的人物。可茄纳冲这就是问题的答案了吗?
永莉终是无法承受这虚虚实实的一切,决定就其全部舍弃。他顺水推舟的把柜子卖给了别人。却不知是什么原因总是放心不下,再次回到了买受人的家。
打开门的刹那,眼前是可怕的一幕。——所有的人都死去了。到处都淌着血迹,到处都在焚烧。这里已经俨然是地狱。
突然,红色的闪电直奔少年而来,刺破他的身体,将他异化为某种怪兽样的存在。然后他和柯赛特一起被卷入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度。那里没有白天和黑夜,有的只是成堆的骸骨,破碎的墓碑,倒塌的建筑,和一双双永远无法闭上的眼睛。
高亢的女高音和着教堂急促的钟声旋转于天地。他被捆绑在高高的十字架上,像是接受某种审判。无止境的鲜血从身体源源不断的涌出,幽蓝色的蜡烛点亮了深邃的黑暗处柯赛特那湛蓝的眼睛。冰冷的湛蓝的眼睛。
缔结血之契约的人。能够救赎被束缚在“玻璃器皿”中的灵魂的人。必须用生命去赎罪的人。
“我被那个男人杀了……器皿里的灵强烈的憎恨着那个男子……那强烈的恨一直持续到今天,还给无罪的人带来厄运……于是当男子转世时,它们便出现……将男子咒杀……”
云淡风轻,绿树红花。晶莹的露珠滴落无声。
似乎只是一场恐怖的梦而已。不过在少年的身体留下的狰狞未愈的伤疤,预示着她和他尚未结束的命运。
但今天已经够了。
柯赛特小姐朱唇轻启微笑着对他道了一声:“晚安。” 日落黄昏。烛光摇曳。古董店仍然呈现出一份与世隔绝的静谧。时间延迟着自己的步履。古旧的物什沉淀了岁月,象征着茄纤那些消逝的年代,重重叠叠的放置于狭小的空间。小丑们亘古不变的维持面具般的笑脸。精致的洋娃娃躺在主人温暖的怀抱中不动声色。不知历经几世的繁荣和惨淡。音乐盒缓缓的流泻着悦耳动听的音符,少女开始翩翩起舞。
柯赛特小姐到底是谁?
仅仅是眼前这个喜欢着母亲做的果酱,羞涩的讲述着自己的喜怒哀乐,绽放无邪笑容的贵族女孩吗?她曾经面庞惨白点缀殷红的血迹,化身为凄厉的冤魂,飞跃久远的年代来到他的身边,残忍的撕裂他的身体。只是为了复仇。那个银白的月夜,是事实吗?还是一场噩梦?
少年有些迷茫的错觉,却被营造的优雅和谐的气氛所惑,享受酸酸甜甜的像蓝莓的幸福。此一刻彼一刻的幸福。他只是迫切的想要知道她的家,她的爱好,她的生活,或者是她的爱人……
“马尔切罗是谁?他是怎样的人?”
鼓起勇气问出口,却没有得到答案。至少没有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马尔切罗.奥兰多,出生年月不祥,18世纪的意大利画家。为发挥其肖像画的才能,滞留法国期间,受到杜维妮家族的庇护,为其千金柯赛特画过很多幅肖像。……”
柯赛特?柯赛特的肖像……
“而在那之后,在杜维妮家族灭亡的同时,下落不明……”
奇怪的物是人非让更深的迷惑向永莉涓涓袭来。光与影的投射下,淹没于历史的往昔究竟埋葬了什么?
“送给柯赛特·杜维妮
爱你的马耳切罗.奥兰多”
什么时候自己写下这样的签名?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马尔切罗的事情?为什么自己只要去忍受痛苦就好了呢?
地铁轰隆隆的开过,灯火明明灭灭。阴郁的苔藓加速的成长繁衍,浓稠的惨绿瞬间就布满了整个城市不眠的白夜。孤单行走在颠倒的缝隙,四周充斥着巨大的涂鸦,流光四溢。成群结队乌鸦彷徨的飞过头顶,无法飞出高楼的囚禁,停滞于交错的电线,凄厉的悲鸣。
月弯如钩,天空泼溅出诡异的深红。站立高塔之上的是柯赛特小姐绝世的容颜。风呼呼的吹动黑色的裙摆。她肤白似雪。巧笑嫣然。
“我讨厌被画……”
可是你那灿烂的笑容和他充满挚爱的画风……无数的碎片飞扬起来,画像应声而裂。她再次消隐在沉沉的暮色。
绿草盈盈,曾经拥有的高雅似乎从未远离。清香的苹果茶弥散在午后盈满阳光的空气里。永莉和柯赛特的交谈不急不徐的进行着。时间又迟缓了步履,越发得从容。
不过世界并不总是像现在这样充满着幸福和希望。曾经相信的纯白也早已腐烂,恶意的杀戮改变了一切,腥臭的气味盘亘不去。谜底被再次掀开冰山一角。
“为什么选中我…?”
她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湛蓝的眼睛瞬间冻结,没有任何的温度。
“这么想知道吗?关于那个男人的事,关于杀了我的那个男人的事……马尔切罗是我的未婚夫……”
齿轮尖锐的划破耳膜,锋利的斧头纵横交错。机械的嘈杂声此起彼伏。永莉和柯赛特再度来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梵咒般的音乐混合着剧烈晃动的画面,巨大的红色的眼睛睁开,瞳孔流出鲜血。炽热的光线焦灼着即将受到惩罚的人的身体和魂灵。从胸膛的伤疤喷溅出的液体洗涤着天地。少年痛苦的呻吟着。这是一场命定的偿还。
“马尔切罗,为什么……”
“我的柯赛特,为什么你想要长大……我的画是连上帝都会惊叹的完美的美的结晶,可是,如果作为模特的你改变了就不行……你不可以改变,应该永远按照我画中的样子存在下去……放心吧,我将这样美丽的你的时间,为你停止……”
因为一个男人的自私和贪婪,把原本属于柯赛特的快乐永远的剥夺了。利刃穿过稚嫩的身体,把她的心永远的抛弃在痛苦和绝望的深渊中。汩汩的眼泪和鲜血,流不尽的怨恨的长河,铸造起了柯赛特小姐的世界。
同样的拥有绘画的才能,同样的深爱着自己,永莉就是马尔切罗的转世,是把自己杀死的男人的转世。只有用他的血为祭奠,净化了那些附着在玻璃器皿上的邪灵,她才能摆脱命运的束缚得到长眠。几百年来苦苦守候的复仇近在咫尺。
可是,为什么迟疑了呢?……
“我爱着柯赛特,就和马尔切罗一样想要紧紧的拥抱她……但是我和他不同,为了柯赛特,怎样的痛苦我都可以忍耐……”
湛蓝的湖泊边波光鳞鳞,天使张开翅膀沐浴和煦的阳光。
尽管伤口不能愈合,永莉用自己的力量还了柯赛特一个纯白无瑕的世界。
她轻轻执起他的手,摩挲着面颊。真的很温暖。
将自己宝贵的生命舍弃
能如此爱着我的人是
——你 夏天清晨 阳光照耀的山丘上
那个人觉醒了
我不在那里 不能在那里
无须相见 无须道别
只把爱深埋心中
我要远行
开头再次是以诗歌的形式。赤澄黄绿青蓝紫。无数只蝴蝶轻柔的振颤着翅膀。永莉站在东京塔的顶端,看不到自己,映入眼帘的是繁华的都市,遥远而陌生。血一滴滴的落下来,无声无息,无止无尽。
昏暗的灯光下,柯赛特却忏悔着。她起初只是把永莉当作道具,却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逐渐感受到了他无垢的灵魂和爱情的真心,即使继承了马尔切罗的灵魂,他也与前世的马尔切罗完全不同。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爱上了他。于是,为了不再让他受到伤害,不让他死去,她决定离开永莉,还他的未来。
“心与心相通的那一天,再也不会回来了……”
锁链被轻易的解开,沉重的跌落到地上,发出闷响。琉璃杯碎了。嘴唇上的吻还残留着余温。梦幻一样的离别摧毁了少年脆弱的神经,他发疯的呼喊着柯赛特的名字,砸烂了店里所有的玻璃器皿。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柯赛特本是借着离开让永莉远离悲剧,却低估了永莉的感情。他冒着倾盆的雨水冲向柯赛特的房间,红色的闪电劈开天宇,他被并未放弃的魔之器皿又一次的捆绑在了十字架之上。但是,永莉没有感到惧怕。忍受着痛苦掏出了心脏。
“你爱着过去的主人柯赛特,因此痛恨着马尔切罗并施下诅咒……可是我们是不同的……如果你不认为我是马尔切罗的话,就带我到柯赛特那里去吧!”
洋娃娃空洞的眼睛里流出血色的眼泪。在滂沱大雨中被烧成了灰烬。
悄无声息 开启双唇
孤单一人 吟唱诗歌
依然凝视 深深黑夜
爱已开始
是你轻声 向我传达
悲伤旁边 梦想沉睡
无法醒来 即使黎明
不知何时 永坠爱河
此时,真正的柯赛特已深沉海底。
然后,他终于来到了柯赛特的世界。看到了她那双湛蓝色的眼睛。
“……作为谢礼,我让你的愿望成真,永莉想要做的事,我什么都为你做,说说看……”
他想要为她画一幅肖像画。在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大地震动着,少女般婀娜的石像自地面升起,虔诚的捧着熄灭的烛台。
“我……即使眼中失去光明,也必须要去……在这座石像里,我已经看不见你了,我是……孤单一人”即使沉睡,但为了永莉不再陷入深渊,柯赛特依旧无法安息。
永莉义无反顾的踏入“柯赛特”镀造的虚无,踏入少女的血肉身躯。一步一步。
“为什么又接受我了?……你本来因为担心我一度消失过……”
“我想确认永莉的感情……我是个坏孩子呢……”
突然间,猩红的心脏轰然落地。这意味着什么吗?而这中间更是不时穿插着柯赛特小姐沉睡于玫瑰丛中的容颜。虽然配着轻快的乐曲,但确实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了。面对着眼前这个娇媚的少女,永莉无论如何努力也画不出他想要的感觉。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风骤起,吹灭了所有的蜡烛。惨白的月光里,永莉推开了怀抱中的柯赛特。
“我爱你。对于你的那份美丽,我比任何人都爱……你是我的珍宝……如果是真的柯赛特的话……你不是柯赛特,而是马尔切罗画下的肖像画。”
少女的石像从底端开始彻底的崩塌了。断裂的血管里源源不断的涌出血液,淹没了所有的一切。
“马尔切罗曾经说我是连上帝都会惊叹的最完美的珍宝……永莉,你也是创造美的人,所以你爱我吧……不是柯赛特,而是我……为美牺牲本来就应该是被美选中的人的命运……不用借马尔切罗的手,她就应该去死的……”
得知眼前的并不是柯赛特本人,而是肖像,永莉毅然的奔往那座囚禁着柯赛特小姐的城堡。穿过层层缠绕的锁链,他来到了柯赛特的跟前。就在这个时候,伤口再次的迸发了。肖像画冷冷的站立断崖的对面。
“我就是柯赛特。从我被缔造的瞬间开始,她就成了仿冒者……最美的东西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真实。”
“要怎么想是你的自由。但是我不一样……这不是我想要画的画……”
永莉捂着伤口,踉踉跄跄的走到了马尔切罗的画室。
推开门。宽大的室内光线明亮,四面高耸的墙上全部悬挂着柯赛特的肖像画。惟妙惟肖,美妙绝伦。
此时进入第三部的高潮阶段。振奋慷慨的音乐正是永莉内心真实的写照。因为他不承认马尔切罗的美,马尔切罗的画,以及马尔切罗的爱。美应该是让人成长,让人幸福的东西。所以他要超越杀害柯赛特的马尔切罗。
永莉深邃的眼睛里透露出一股坚定,他以自己的血液为染料,在画布上急速的作起画来。天空渐渐变得光明。房间里所有的柯赛特的肖像画突然开始燃烧。肖像画挣扎着,呐喊着,乞求着。最后连同那些锁链和十字架一起,消失殆尽。
“永莉,你的画远比马尔切罗的画……更加的温暖。”
门轻轻的被关上。柯赛特小姐终于可以安心的陷入永眠了。
“所有的东西变成一个就好了,大家都变成纯粹的东西,就像鸟儿拥有双翅,天和海……总有一天……会变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