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三章 大火终于被扑灭时,已是深夜,南宫度、颜凌霄累得像狗一样趴在水桶上喘粗气。虽然已经尽了全力,仍是有近半边的屋顶被烧毁,带着火星的草灰在空中飞扬,更多的直接塌进了屋内,所幸,柳家仅有的几件家具没被引燃,只是土垒的墙壁被熏得黑黝黝,像黑炭头。 借着仅剩的一点火光——火把,骆花离快速将子休转移到屋里,把人安置在没被烧掉房顶的房间里。 急救是有效的,也因着这大火散发的热量,子休没有着凉,脸色慢慢开始好转,唇色没那么惨白了,也没再说胡话。又把了一次脉,脉象基本趋向平稳。 不多时,屋外两人喘够了,也跟了进来。 “休休,还疼不疼?不怕,霄哥哥和师兄都会保护你的……”凌霄一进屋就箭步冲到床前,激动地抓住子休的手,眼看着要将人捞进怀里拥着。 南宫度一双剑眉已然竖了起来,条件反射地要开口找碴,但被骆花离抢了白。 “别动他!”几乎是严厉的呵斥,骆花离是着实又吓出来一身冷汗,好不容易才勉强稳住了“胎息”,这一时半会儿……不对!是这往后一直到十月期满为止能不让子休坐着就得让他躺着,必须好好护着肚子休养! 被师兄这么一吼,凌霄身体僵了半刻,才算反应过来。他也是大夫,明白师兄的意思,赶紧打消了抱抱子休的念头,只不过,心里头隐隐觉得师兄这话吼得略带了那么一点莫名其妙的感情色彩,似乎好像是……厌恶?呃,难道师兄对休休还不死心? 猛意识到师兄一直以来就是横亘在自己跟休休之间的“第三者”,凌霄脑子里顿时警钟大作。虽然他向来自视优秀、完美,也确实是非常优秀、非常完美,但不得不承认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论才学、论医术、论武艺,师兄骆花离的的确确样样都胜他一筹!再追溯到十三年前,休休就特喜欢黏师兄,转眼十三年后,师兄更是出落得玉树临风,虽然性格是沉默寡言了点,可难保休休对这样的师兄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_< “啊!” 突然一声短短的哀叫打断了凌霄的烦恼,也同时截断了南宫度愤怒的目光以及骆花离内心复杂的情绪。 三双眼睛齐齐看向床上冷汗淋漓的子休,无疑,眼里盈满的情绪都是紧张、担忧、心疼,虽然有人想要极力掩饰,有人还没有意识到。 “休休你怎么了?还疼是吗?”最先做出回应的是心思坦荡毫不掩饰自己爱慕之情的凌霄,不过行为有些过激,直接就去掀被子要看人家的肚子,结果,被子休一巴掌给推开了,当然,这一掌明显是有气无力的。 子休已饿了一日一夜,又刚从鬼门关捡了条命回来,还被大淫贼突然“杀”来以及房子突然失火吓得够呛,所以冷汗淋漓是再所难免的,但刚刚之所以哀叫,全是因为:“死庸医你捏疼我了!!!”>_< 义愤填膺的控诉指责,在子休以外的其他三个人听来是软弱无力的,不过,作为伤者能连贯地不带喘气、停顿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不正表示子休脱离危险了吗? 三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虽然又挨骂了,凌霄却是一脸笑嘻嘻,活像偷吃完蜜的熊! 登时让子休觉得这人怎么越看越傻不拉几的?于是爱理不理地白了死庸医一眼。目光左转,才看到南宫度华丽的锦袍,心里即刻开始“咚咚咚”直打鼓,赶紧转移视线,却冷不丁对上师兄情绪不明的眼神…… 骆花离比子休先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避开两人的对视,不过,只是刹那的相视,他已猜出子休有话想说:“子休,你怎么了?” “咕咕咕……”子休的肚子比嘴巴更先回答了这个问题。没错!他快要饿死了!―_― “原来是肚子饿了!”凌霄剥夺了师兄“献殷勤”的机会,脸色的傻笑又添上几分得意。呵呵,老爹让带桂花糕果然是个英明的提议! 于是,兴冲冲从衣袖内掏出个牛皮纸袋,打开,桂花糕变成了——桂花粉!―_―||| “生病了还吃那么多甜食!”南宫度立刻出来嚼舌头、泼冷水,企图再挑起战争,总之,他就看颜凌霄不顺眼! “要你管!”有了吃的忘了怕,子休倒是先没好气地顶嘴,抓一把“桂花粉”就往嘴里狂塞。 接着,凌霄捧着纸袋乐歪了嘴,南宫度气得咬牙瞪眼,唯有骆花离温和道:“生病了还是少吃点甜食,师兄这就去做饭!” 做饭?像突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新闻一样,子休停了抓食的动作,瞪大眼睛看着几月不见似乎更瘦了些的师兄,好一会儿,感叹道:“师兄,你是好人!” 这是真心话,本来他就是要向师兄求助的,毕竟这三位当中,师兄给他的映像最好,而且只有师兄不是Gay,不会对他存非分之想!不过,师兄居然会做饭?真是厉害!简直跟爹有得一拼了! 带着崇拜的眼神目送师兄走出房间,子休完全忽视床边另两位意味不明的眼神,脑海里渐渐浮现各式各样美味可口的菜肴,他相信师兄的手艺,虽然家里似乎根本没有食材?―_―||| …… 匆匆转进柳家被烧毁了屋顶的灶屋,骆花离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这一晚上发生太多的意外事件,让他的思维几乎陷入混乱状态,心情亦随之烦乱不安! 子休假孕已成为毋庸置疑的事实,否则用内力引导的手法是不可能保住“胎儿”的,这一点他可以肯定和接受。可是,子休是男孩,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否则子休不会在家中作男儿打扮,不会邋里邋遢把自己弄得一团糟,不会任由凌霄乱摸,更不会喉结突出,这是他刚才特地确认过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子休明明是女孩呀!十六年前他亲眼看到的那个刚刚降生全身赤裸的小婴儿明明是个女婴呀!为什么今天的子休却是男孩?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和师父都记错了?不!不会的…… “师兄!”凌霄的声音突兀在背后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猝然回过神来,转身,见两个原本留在房间里的人都阴沉着脸立在门口,他脑海里不自禁浮现“争风吃醋”四个大字,复杂烦乱的情绪再次涌上来,心里头愈发添堵,无意识地皱了下眉,问凌霄:“子休睡了?” “没有!”凌霄摇头,语气和表情都有些生硬,像是刚刚挨过训,又不敢生气。 又是子休闹的吧?他这样猜想,等着凌霄的下一句话。 停顿了片刻,凌霄才补充道:“休休说冷,要睡热炕!” 热炕?他明显顿了一下,因为落花谷四季如春,并未用过炕,不过,这几月出来历练,他是见过也睡过炕的。刚刚都在想事情,这会儿仓促环顾四下,才发觉柳家用的是炕柴灶。这下好办了,做饭烧炕可以一并完成,如此盘算,他随即回道:“我这就烧炕!” “柳子休还等着吃饭呢!”南宫度突然插一句嘴。 “没呃……”他本是要说“没关系”,才一张口又突然发觉这里根本没柴可烧!这下麻烦了,还得先去砍柴。接着,又联想起食材,赶紧开了屋里仅有的一个木柜、一口缸查看,很不幸,没有食材也没有水。巧夫难为无米之炊,还得去打些野味回来。 那是先去砍柴还是先去打野味呢?他有些犯愁了。两件事若全由他自己去干,怕是等到天亮,子休也未必能吃上饭! 思索间,他的目光很快转向对面的两人—— 凌霄在落花谷可是大少爷,从小被师母宠上了天,衣食住行全由下人们伺候着,哪里会砍柴、打野味的粗活!这南宫度更不得了,一个王爷怎么可能会做家务? “师兄,你继续做饭,我来烧炕!”见师兄一直站着不动,凌霄自告奋勇地要求烧炕,顺便鄙夷地朝南宫度冷哼一声。他也认为南宫度不会做家务,虽然他也不会,但没吃过猪肉总还看过猪跑!他敢打赌,南宫度这辈子肯定连厨房都没进过,估计连柴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不过,显然他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有人帮忙,骆花离是欢迎的,但见这只顾自鸣得意、招摇挑衅的师弟,他又不得不头大地提醒道:“凌霄,屋里没柴了,麻烦你去外面砍些干柴回来,或者去找找子休家有没有柴房!” “哼!”南宫度闻言,即刻回凌霄以冷笑,而后,不屑地转身走出了屋子。如师兄弟俩所料,他的确不会做家务,也从没进过厨房。无论是做皇子或者王爷,他都有成群的仆婢伺候,真正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根本不会接触到家务。就他的认知,做饭、烧火、砍柴这都是下人才做的事,更何况是伺候柳子休,简直门都没有!只有屋里那对师兄弟才会因为柳子休的一句“好人”,就乖乖给人当奴才!真是可笑! …… 很快,师兄弟从屋里出来,按分配的活,各自忙开了。凌霄在附近转了一圈,还真找到了柴房,万幸,柴房没被上半夜的大火殃及。他抱起一捆干柴往灶屋运送,时不时要朝子休所在的房间瞄一眼,严防南宫度那厮趁虚而入!想到刚才在房里发生的事,他心里就憋气得不行,更加痛恨这无耻的死混蛋! 原来就在刚才,骆花离出了房间不久,子休就将“桂花粉”全部吃完了。胃里有了些食物垫着,身体的感官也渐渐恢复正常,才感觉到被子里冷得像冰窖,不适应地打了个寒噤,被凌霄看出了端倪,关切道:“休休,冷了吗?” “嗯!”子休点头,蜷起腿,把自己缩作一团。 即时让凌霄心疼得,也没多想,脱口而出:“我帮你暖被窝吧!” “呃……”子休闻言,面上的表情霎时僵住,心道:这死庸医是不是故意的?但见对方神情认真,也不好怎么样,只摇头:“不用了!” “那我帮你焐焐脚吧!”凌霄又道,接着便要掀被子,他只是不想子休冻着。 哪知,没等子休回话,背后的南宫度猛然甩出一句:“想猥亵柳子休就直说!” 待凌霄终于回过味来,两人登时又吵了起来!最后逼得子休不得不吼:“我要睡热炕!你们两个都给我出去!” ―_―||| 事实证明,“没吃过猪肉总还看过猪跑”的说法并不适用于某些技术含量较高的活计,比如:烧炕。 凌霄就纳闷了,上半夜那场大火凭什么就能毫不费力地烧起来?而他费了半天的功夫,烧掉了一箩筐引火柴,却死活没能引燃塞了满满一灶膛的干柴,反将整个灶屋弄得乌烟瘴气,幸好屋顶早被烧没了,否则指不定就将他自个给熏死了!―_―||| 最后,还是在死对头南宫度的冷嘲热讽之下往干柴上倒了近半瓶的灯油,才把火给烧旺了! 至于南宫度为何又出现在被其认为是下人才进的地方?“对头”二字足以概括之!总之,柳家灶屋里两个相互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斗得挺热闹,直到房间里传出子休的大叫:“烫死啦!” …… 待骆花离拎着两只山鸡急匆匆赶回来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屋子里乱糟糟的叫喊声争吵声—— “混蛋,你TM放手!放开我!”这是子休气急败坏的叫喊。 “给我闭嘴!”这是南宫度的厉喝。 “南宫度,你小子把我的话当……”这是凌霄的怒吼,可是没吼完却被子休给截断了:“颜凌霄,我的床!我爹专门为我盘的炕……” “柳子休你要床还是要命!”南宫度又截断了子休的话。 “南宫度,你TM还敢吼休休!”凌霄继续吼南宫度。 南宫度立刻吼了回去:“休休你个头!颜凌霄你是傻子吗?还在这里跟他废话!快去把火给灭了!” 灭火?听到这,花离全身的神经骤然更加绷紧了——莫不是凌霄烧炕真烧出问题来了? 心急火燎冲进屋子,只见南宫度气势汹汹地平抱着被棉被包裹着的子休站在房中央,对面,凌霄赤红着双眼,鼻孔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发生什么事了?” “去厨房灭火!”南宫度语气强硬得像是命令下人的口吻果断回复了花离的疑问。 虽然心有不悦,花离还是二话不说迅速冲进了灶屋,因为已经瞥见被烧焦了一大块的炕席,甚至有烟火从裂缝中窜出来!难道是凌霄火烧得太猛,把炕给烧裂了? 直奔到被火光映红的灶膛口一看,果然里面几乎填满了干柴,熊熊燃烧的火焰散发出强热,烤得人脸发疼、眼发晕! 凌霄不是学过煎药吗?怎么连烧个炕的火候都把握不好!突然将烧炕跟煎药联系到一块儿作对比,他心里不自禁地埋怨了几句,赶紧放下手里的山鸡,抄起角落里的火夹、铁铲往外扒燃着的柴…… 这边,骆花离一个人忙着救火,房间里,三个人还在大吵大闹! 仗着有师兄去收拾烂摊子了,凌霄吼人的底气一下子更足了:“南宫度,你快把休休放了,否则别快我不客气!” “不客气?”南宫度鄙夷一笑,“若不是你把炕给烧裂了,我才懒得管柳子休这个笨蛋!” “笨蛋?”子休闻言顿时更加火大了,“NND,南宫度你骂谁是笨蛋?你丫有种放我下来!我TM今天……” “你给我闭嘴!动不动就TM、NND挂在嘴上,到底是谁教你的?”南宫度被子休随口即出的污言秽语给惹恼了,却冷冷白了凌霄一眼,这意思不言而喻,指的是凌霄带坏了子休。总之,他清清楚楚记得:颜凌霄出现在王府前,柳子休是从没这样骂过他的! “看我干吗!”凌霄狠狠瞪了回去,但,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心虚的,毕竟骂人实属不雅之举甚至懦夫的表现,谦谦君子又岂能为之?虽然,其实他是无意间跟休休学上的。―_―不过,休休又是跟谁学的呢?柳师叔应该不会是这样的吧…… 子休才不会如凌霄那般想太多,某些字眼简直是不经大脑就自动蹦了出来,出口又骂:“MD,准你小子骂我笨蛋,就不准我骂你……” “你本来就是笨蛋!”南宫度轻描淡写地抢了话,眼中尽是不屑。直把子休气得,当即使出吃奶的劲儿扬起拳头就往淫贼脸上砸! “你难道以为自己不是笨蛋?”南宫度毫不费力抓住他的手,神情陡然变得阴冷而可怖,“你若够聪明就不会在这种时候还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你,你……你要干什么?”子休被这话吓了一大跳,这才恍然察觉自己实在鲁莽得可以,虽然现场有凌霄这顶保护伞撑着,可这小子居然赶在关键时刻发呆走神,而自己竟是整个人都躺在大淫贼的怀里任其宰割啊!!凌霄的轻功再快恐怕也快不过南宫度的夺命爪吧?>_< 就在子休以为自身生命岌岌可危之时,不料南宫度冷不丁凑到他耳边,悄声道:“柳子休,我发现你真的很有意思!” “啊?!”子休懵了。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忘了,我说过不会为难你!” “你,你说的话也能信?”不知哪来的勇气,子休竟将心里的话脱口道出。但,刚说完就后悔了,因为南宫度的脸色更冷了:“你以为本王有空陪你玩愚蠢的把戏?” “南宫度,你在干什么!”终于回过神来的凌霄,正巧看到了南宫度与子休“亲密”的一幕,心里头霎时更加又气又急,头发都快冒烟了,却顾及子休的安慰,不能千举妄动! 似是挑衅,南宫度嘴角一弯,在子休唇边缓缓轻轻印上一吻。 “啪!”随即奉上一巴掌的是悄无声息如鬼魅般进入房间的骆花离,不管子休是男是女,他绝不允许子休受人欺负! 在南宫度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然将子休夺到自己怀中,抱了出去。